寒石见他眸光明明灭灭，眉尖微蹙，心知他思绪又绕了十有八九个弯儿，刚俯身去扶，就被他呕出来的一口血惊了个正着。
素秋玉间极少见他这样懵然无措，现下又是顶着这样一张青葱少年的脸庞，让他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。他顺势靠在寒石手臂上，蹭了寒石一袖的血迹，而后直接把脸埋到了他柔软的腰侧。素秋玉间下巴垫着他的髂骨，把全身的重量倚靠过去，硌得彼此生疼。他有点享受这种刺痛，只想着更用力一点、再疼一点。
寒石被这痛刺得皱眉，他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，也不好推开，只好把抬起的手落到他背上轻轻拍哄。
素秋玉间就这么靠着，心里头觉得熨帖又安心。他环上寒石的腰身，靠在他腰间软肉上，慢慢生了一点朦胧的睡意。他阖眼宁神，突然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，猛地推开寒石，额角脖颈迸出几根青筋。
寒石被他推得就要栽倒在地，却被身后一双手稳稳扶住。
“苍翠君小心足下，虽说君上这卧房铺着厚绒也难免有什么磕着碰着了。”
淑君左手扶着他左臂，右手握着他右臂，偏生还高他一头，说话时呼吸不偏不倚正冲着他右耳。且这人语气极暧昧婉转，仿佛情人低语一般。寒石光是闻声不见人都觉得两人举止有异，素秋玉间的脸色更是黑成了锅底。不过也就扶了一把，淑君很快就放开了。看他俩离得老远，素秋玉间才侧目剜了眼寒石，而后定定地看着淑君。
寒石：？？？
淑君行了个礼给他，也和寒石颔首，才撩着半长不短的胡须说明来意，“臣来得不巧，不过确有要事。昨夜我…臣见帝星旁有小星飞驰，本以为是冲撞之相恐有灾祸，结果该星停驻在了帝星身侧，反倒替帝星冲散了在旁薄雾……”
寒石略略抬眼，就见他一本正经地唾沫横飞，说得无比诚恳，一时间拿不准是不是望春搬来的救兵。毕竟素秋玉间这小子无神无鬼，对这些东西一向是嗤之以鼻，总是面上恭谨实则不屑。即便是淑君舌灿莲花，将这小星冲帝说得多好，他这弟弟也听不进去。更何况星宿各有各的辖区要打理，哪有空驮着星府到处跑。
“……这小星与帝星光晕微芒相似，该是关系匪浅，且自东南方向而来，带和风同至，乃是欣欣……”
就差把国祚兴亡跟素秋玉间接不接受他挂钩了。寒石心中默默腹诽，只是低头装作恭谨聆听，也没注意素秋玉间盯着自己不放。淑君见这两个人心不在焉，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，把这个寒石长住这个事圆好了，就摆摆手回浮光阁找自己的亲亲师弟。
“这人还真是来去如风……”寒石只来得及瞥见淑君的衣角，回头正对上素秋玉间探究的眼神“你看我做什么？”
素秋玉间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笑得眉眼弯弯，“我不知，原来兄长还有仙族那边的好友。”
“好友谈不上……”寒石被他笑得奇怪，看他一眼纳闷道：“我和望春算是暂时同僚，认识也就这几日的事。淑君是他同门师兄，正好又是仙族那边的神官长，就托他相助了。”
素秋玉间面色稍霁，眼皮上抬又轻放，眼波一转又瞪上寒石“还不出去。”
“等等。”
寒石顿住，偏头听他言语。
“孤在内室给你隔一块间出来，你和孤在此一同起居。这崇明殿不同银春苑，烧起来就什么都没了……你看什么！”
寒石转过来突然逼近他脸侧，看了许久才退开，他认真道：“我觉得你说的很对，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你。”
素秋玉间张口就要反言相讥，却被寒石先一步捂紧嘴巴，随后被摁回床上掖好被角。转眼几层帷幔都被拉得严严实实，门窗紧闭不透一丝凉风。寒石跪坐在脚凳上，以两人指尖为媒，引渡自己的内息帮他平复气血。寒石的气息温厚柔和，涓涓细流一般慢慢流转在他四肢百骸，熨帖着他的五脏六腑。素秋玉间被这温热围绕，萌生出些许困意，暂时舒缓身心将烦恼拋诸脑后。大概是累了太久，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沉，听不见晨钟暮鼓，听不见虫鸣人语，只觉身在虚空，静谧安详。
素秋玉间歇足了精神，被一声爆灯花叫醒。他舒服地喟叹一声，窝进被子蹭了蹭脸，头埋进去使劲闻了闻，甚至还有点开心的打了个滚。
这一滚他发现好像哪里有不太一样。床边不是纱帐上的云纹，而是一截暗银莲纹的衣袖。素秋玉间撩起那块袖子，瞥见一个下巴尖，往上是一抹淡淡的唇色。寒石右手手掌垫着太阳穴，四指并拢撑着脑后，闭着眼睛养神。素秋玉间放开手里那块袖子，平躺回去看着帐顶，又转头看他，转回去转过来，如此往复。没转过去看他一次，素秋玉间心里总觉得不痛快，想把这张平静安详的脸捏圆搓扁，看他还能不能老是这样风轻云淡。
就好像这些事情跟他无关，就好像他什么也不在乎。